原乡想象与现代记忆评田原现代诗中的乡土意象(2)

这些乡土记忆能够被再次输出到诗中，也是因为诗人对这些意象承载的故乡文化的认同。河南这片土地，与诗人的名字相仿，是拥有悠久历史文化沉淀的广袤平原。一望无垠的平原、辽阔的天际线，对诗人开阔视野的形成有潜移默化的影响。自强不息、厚德载物、朴实诚信、崇尚礼仪的中原文化，是作家人格形塑与诗歌写作的重要源泉。而爷爷奶奶善良、朴素与高尚的品德，则是中原文化的具象。作为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人，田原在故乡的生活是清贫的，物质上并不富足，但因为爷爷奶奶的细心呵护与关爱，给予诗人非常丰富与温暖的精神世界。在那个经济尚不发达的年代，因为年幼，也因为亲人的爱护，再加上个人性情与文化的熏染，乡土生活自然、纯粹、明亮、热烈的一面深刻影响了诗人先在意象结构的形成。诗人第一次写诗就是因为登山时体会到了“会当凌绝顶，一览众山小”的激动心情，乡土的美与诗人敏锐的感受力可以说是相互激发，相互成就的。

带有中原文化特征的童年经验是诗人重要的创作源泉，即便他已经跨越山川海洋到了异国他乡。当然，除了自然纯粹的农村生活、爷爷奶奶的温暖与美德、包容厚重的中原文化，田原的故乡记忆中还包括悠久的文学传统。作为“中国文化传统忠实的继承者”[2]181，诗人对以陶渊明为代表的田园牧歌传统的偏好，也影响到其诗歌意象的选择。虽然移民经年，故国的文化与文学传统并未在诗人的创作中消失，反而在他的诗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记。

三、乡土：现代视域下的黄金之地

田原的乡土情结与他诗中乡土意象的牧歌情调，都对陶渊明的田园诗有承续之意，但又不完全相同，田原将乡土放进了现代的场域之中。现代与乡土这对看似矛盾的概念同时并存于田原的诗歌创作中，诗人选择采用具有前现代特征的意象承载他的个人情绪、哲学思考及现实反思。

极具个体特征的欲望书写，是五四后作家关怀人的价值的重要路径，“专心致志做情诗”[4]4的湖畔诗社就因为坦率、大胆地歌颂爱情而被朱自清肯定。欲望书写也是田原诗的一大主题。田原对欲望的表达也是坦率的、现代的，但他笔下的“少女”又总是“住在稻穗上”(《梓路寺》)，或者是“骑着梅花鹿”(《音乐之二》)。诗人对两性关系的呈现，也多用一些带着原始特征的意象，如《向日葵与我》将女性比喻为向日葵，“我”对女性秘密的探索，被比喻为嗑开向日葵的籽粒。《如歌的行板》亦是如此，“我”和“你”一直置身于文明世界之外，男女间私密炽热的情欲与“剥开玉米棒子”的乡土风情形成了奇妙的张力。

旺盛的生命力根植于乡土世界，诗人也把有关生命的哲思放在了乡土之中。《与死亡有关》表达的是对生与死的思考：“死亡说/活着的我们都是暂时的。”死亡意识是另一种形态的生命意识。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，更倾向于从道德层面突出死亡的价值。而五四之后，中西文化交融，现代文学中出现了诸多直面死亡的作品，或是借死亡表达对现世的依恋，肯定人的价值，或是借死亡观照生命的虚无、荒诞、异化等。《与死亡有关》的第一节，写的是一双黑手为自己掘土挖坟，但所挖的“墓穴”却是在那块长过玉米的田地里。埋骨之地，应该是潜意识中的故乡所属之地，是不存在阴谋、沉落、平庸、孤独的黄金之地。这片黄金之地在《梦中的树》中幻化成一颗“树”，而“树”被连根拔掉后，“我”的世界也随之塌方。

树是田原诗中出现次数非常多的植物意象，是“家园”的象征。相比于自然中其他生命，人类给予树的伤害更多。树的枯萎，鸟的失家，承载的是诗人对现代文明弊病的批判。《狂想曲》是一首具有强烈生态意识的诗，前面三节细致地描写了真实、和谐、浪漫的自然生活，海底的城堡、裙裾翩跹的美人鱼、荒漠与草原上的风雨与生命，都呈现出生命的诗意与浓烈。但从第四节开始，伴随着大树被砍伐的轰响声，所有生命都只能带着伤痕艰难地求生存。诗人直指现代文明的负面倾向，向文明对自然的毁坏发出质问，同时希望人类能够聆听风声，眺望初升的太阳和星月的光芒，保护环境，也回归本心，“看清彼此的脸庞”。诗人不断“质疑文明/是否把地球领往毁灭的方向”(《必须》)。在《坟墓》中，诗人写出“地球是文明的坟墓”这样的句子。《钢琴》也是同样的主题，城市中的钢琴处于“被虚荣摆设的处境”，钢琴应该长出翅膀，逃出城市，回归乡村。“蝈蝈”也同样等待着突破城市的囹圄(《蝈蝈》)。《乡愁》写的是游子的思乡之情，但又不像余光中的《乡愁》那般只写游子之殇。这首诗中的“乡愁”也是城市中的生灵对大地、自然的思念。这种思念具象化为一头母鹿，矫健、美丽的母鹿被困于鸟声不再、寸草不生的城市，日复一日呼唤着草原。在现代文明的侵蚀之下，由草、树、鸟等生灵构成的洋溢着生命力的自然空间，已经奄奄一息。《雀街》以香港一条以出售鸟和昆虫闻名的街道为主题，再次将矛头指向砍伐森林、囚禁魂灵的人类的罪恶，期望人类还原鸟儿们飞翔的翅膀，让它们能够飞向太阳，抛洒热血。

文章来源：《现代预防医学》 网址: http://www.xdyfyxzz.cn/qikandaodu/2021/0708/523.html